“农政与发展”系列讲座第十三讲：使其生，任其死？——乡村土地的流失与剩余人口的保护

2012年5月31日下午，“农政与发展”系列讲座第十三讲在CIAD报告厅进行，主讲人是来自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著名人类学家塔妮娅·李（Tania Li）教授。塔妮娅•李是后现代主义著名学者和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的学生，她在剑桥大学获得社会学和人类学的学士和博士学位，现为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人类学系主任、教授。她的研究区域主要是东南亚，其早期的东南亚研究主要集中在新加坡的城市文化政治领域，自1990年以来开始转向印度尼西亚高原地区的文化、经济、环境和发展问题。作为一位人类学研究者，她对印度尼西亚进行了长达20年的田野调查，分别关注了印尼土著居民社会运动、土地改革、森林保护抗争、社区资源管理和政府的搬迁安置等社会、经济和政治问题。塔妮娅•李 的研究突出了人类学的广阔视野和研究的深透性。

塔妮娅•李以“使其生，任其死？——乡村土地的流失与剩余人口的保护”为题，分别从“使其生，任其死”、“剥夺”、“剩余人口”和“剩余人口的保护”四个方面对主题展开讨论。演讲的核心直指公共管理的理念，即政府应该如何对待人民，重点是现代化语境下的就业不足问题。

第一部分，塔妮娅•李展示了“任其生、使其死”、“使其生”、“任其死”等三种对待剩余人口的方式，其中“任其生、使其死”是前现代的统治规则；而“使其生”是一种涉及生命权利的政治原则，它要考虑如何管理人口，考虑他们的幸福和寿命；而“任其死”意味着遗弃，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不予帮助，仅以特定标准选出特定群体加以改善而不顾及其他生命，这种标准包括种族、民族、美德、效率以及其他更大的利益。事实上，“任其死”的现象经常可见，如一些亚非地区的居民预期寿命目前还不足55岁，甚至在同一个城市如芝加哥，贫民窟的黑人平均死于60岁，而富有白人则可达到平均77岁。“使其生”主要是一些富有国家福利制度的结果，在其他国家出现这种现象只会是暂时现象，如作为政治斗争的战略出现，或者救助那些迫切地处于或将处于危险中的群体。

第二部分，塔妮娅•李阐述了剥夺机制的产生。贫困国家的农业在全球化市场上的竞争力是很弱的，于是土地被指定用于采矿、种植园、资源保护和工业，全社会产生了一种对农业人口的剥夺机制。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无法养活自己，“使其生”成为政府的基本职能，并且特别重要。

第三部分，塔妮娅•李阐述了自己针对剩余人口的观点，这也是此次演讲最主要部分。塔妮娅•李认为，理解目前的剩余人口问题的关键是对于资本职能的认识，因此是马克思的“相对剩余”观念，而不是马尔萨斯的“绝对剩余”人口，这更能够清楚地解释发展中国家的人口剩余问题。进一步解释这个观点需要对“转型叙事”进行批判和反思：人们通常认为，农业必然向工业化转变；乡村都会变成城镇；每个国家都会采取同一模式进行现代化，同时对“市场神话”坚信不疑。对这种观点的最大支持来自于资本的力量：全球化下的资本寻找廉价的土地和更节省劳动力的技术。以大家津津乐道的“农业现代化”为例，2008年的世界农业发展报告建议促进农业效率的提高，但发达国家平均的农业效率是：种植园农业每个劳动力的效率是10公顷土地；大规模的小麦和大豆种植中效率是100公顷。可见，“转型叙事”最大的挑战是：这种转型如果发生，它需要的只是土地而不是人，人被剩余了。从这个角度来看，目前的剩余劳动力并不是潜在的生产力，而是长久的“剩余”。更不幸的是，这种看似理论的假设，已经被大部分发展中国家的实践所证明，塔妮娅•李的经历使她对印度和印尼的这种发展趋势有很深的观察体验。

第四部分，塔妮娅•李提出了对保护剩余人口的看法，关键是不能让剩余人口完全听任市场处置，即“任其死”，相反，只有政府才能“使其生”。她认为，如果把其交由市场就意味着抛弃；除非能提供工作，否则不要剥夺人们的土地；应该将“使其生”的思维带入社会发展规划中；要进一步扩大福利供给，提供基本收入转移；采取不与工作相关联的分配模式。在这些方面，塔妮娅•李介绍了巴西、墨西哥、印度等不同国家的经验和尝试，虽然这些经验涉及的范围不大，但至少证明了“使其生”的可能性。在指出印尼的一些失败作法时，塔妮娅•李特别指出了政府对于“村庄魔力”的依赖，政府认为村庄可以无限地吸纳剩余的劳动力，这种“魔力”实质上是指传统农业经济的弹性结构和农业社会对弱势群体的宽容，但正如前面分析所示，如果连土地都被剥夺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在讨论环节，来自不同专业的学生和老师分别从“发展干预”、“项目设计”、“农民组织”、“土地剥夺”、“流动人口”等角度与塔妮娅•李教授进行了交流和互动。李小云院长就演讲中涉及的数据、印度的实践、剩余劳动力相关观点以及如何把国际观念结合于国内实践等方面进行了深入探讨，体现了开放式思维、多元对话的讲座特色。

另外，塔妮娅•李教授在6月1日上午与人文与发展学院的部分青年教师就各自的研究进行了交流和讨论；在6月1日下午与人文与发展学院的部分青年教师和研究生就批判研究的重要性、研究是否是为了解决问题和提供政策建议、理论的作用、福柯的思想等长期困扰学者的问题进行了讨论。6月5日晚上，塔妮娅•李教授还将举办第15期学术漫谈，主题是：改善的意愿。